【瑞金】听见冬天的离开•11（The End前篇）
结局前篇。代替道别，让我对我们的相遇说声谢谢吧。
金走在漆黑冰冷的街道上。四周回荡着烟花爆竹声。
他跑遍了周围的街道和车库，没有找到一只小狗。他也知道母狗死后幼犬很难存活。但有的时候明知道是徒劳，还是不甘心。
这城市那么大，万家灯火，数不清的暖黄色方格里，有人相亲相爱，有人交杯饮酒，有人放声高歌。
却没有一窗灯光是为了迎接流浪的狗和流浪的人。
不远处两朵烟花同时炸开，瞬间的灿烂后有星星点点的火坠落，它们轨迹交汇，却转瞬间无处寻觅。
金收回目光，路的尽头有人迎面跑来。
又一朵烟花绽放，漫天星火璀璨，格瑞与他面对面站定，眼睛里流淌着淡淡的光。
“金。”
金走到家门前还是有点发懵，他机械地打开门，“格瑞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店长……跟我说联系不上你。”
“哦哦，可……可能是我睡着了吧。”金有点慌乱，下意识去摸手机才发现没带。
“等等我去开个灯。”
金磕磕碰碰摸到墙边，打开开关。
啪嗒。
没亮。
啪嗒、啪嗒。
依旧没亮。
坏了？
啊……也有可能是没交电费。
“金，我听店长说你在便利店的工作……是不是我那天惹火了那个人所以……”
“那个不是你的错啦，我确实是童工啊，每天都提心吊胆怕被发现，现在被发现反而松了口气，反正等我满16周岁就回店里继续干呗，也没多久。”
啪嗒。
“格瑞你……”
啪嗒。
来找我是要说什么呢……
啪嗒。
偏偏这时候灯不亮。
“金……你还好吗？”
“我挺好的啊？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啪嗒。
电费得先交上。
啪嗒。
得赶紧找工作。过年房租要涨了，还有学费……
“你不生气吗？”
“你说前两天的事啊。没有没有，是我不对，其实本来我就不该擅自去你家，都不问问你的感受。”
啪嗒。
还要好好复习，下学期的测验不能再垫底了。
啪嗒。
“还有你不想说的事我不该问的。你没说错，确实和我无关。”
要拿到前几名的保送去凹凸大学。
啪嗒。
然后找到姐姐。
啪嗒啪嗒啪嗒……
电灯就是不亮。
金不甘心地反复按着开关，一片黑暗里“啪嗒”“啪嗒”的声音格外突兀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较劲。
只是一个小小的不顺。
只是一些小小的小小的不顺。
有时候就是这么一点点的不顺。
把那些细小的琐碎的他早就不在意的抛在脑后的事情一件件勾起来。
——“你姐姐不会回来了。”
——“成绩也就那样怎么上的凹凸高中。”
——“当初不是夸下海口说要回镇上为民服务的吗？”
——“她连你都不要了。”
——“金啊，明年要涨房租。”
——“就你一个人不容易？我们大家谁活的轻松了？”
——“金，不要来我家了。”
——“和你无关。”
云从未散去。在夜晚，在梦里，在暗处，它们遮天蔽日。陈年的雨水积攒成小小的海洋，把一颗心泡的酸胀。
金没回头，“抱歉啊格瑞，我忘了交电费，你今天要不先回去。”
一滴眼泪啪嗒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好像格外清晰。至少金是这么觉得的。他赶忙按了下电灯开关。
啪嗒。
被听见了吧。
应该不知道我哭了吧。
那么黑看不见吧。
格瑞在身后没动静。
窗外一颗烟花炸开。
金松了口气。
却忽然间被一股清冽的气息裹住了。
我所有的伪装。
我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。
我所有阴暗的晦暗的懦弱的不堪的埋在角落藏在缝隙的思绪。
在你抱过来的瞬间溃不成军。
原来我一直在等。
等到几乎绝望。
“我是插班生，基础不好，一进凹凸高中就垫底。”金憋着气努力不哭出来，“但是现在排名已经进步不少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在高中交到朋友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也能自己养活自己。”
“还学会了好多新菜式。”
“嗯。”
“虽然赚钱难学习也难……”
“但是真的每天、每天都很用力地活了。”
“从来！没有虚度过！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不是没用的人也不是无关的人。我会努力追上你。”
“所以就别老推开我——”
最后拖长的音调还是漏出了哭腔，那些藏在过去的委屈和心酸找到了终于裂缝，一股脑倾泻而出。
最后他听到格瑞温和的安心的声音：
“金，你做的不错。”
“过去的一年辛苦了。”
“新年，快乐。”
“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？”
心脏在胸腔里同窗外的烟花一道炸开。
一声一声。
砰咚，砰咚。
有力又安定。
金枕着心跳声睡着了。
格瑞搂着金，回忆在胸腔里浮浮沉沉终于伴着金的泪水决堤。
——“别人说了什么我不在乎。”
他们走后再没有人那样爱我。
——“已经过去了。”
再也没法抓他们的手，再也没人亲吻我的额头。
——“沉溺于过去没有意义。人要向前看。”
他们不会回来了，而我要活下去。
——“我已经足够坚强。”
劫难过后我空无一物，再无软肋。
——“我不会再哭了。”
这一刻无法再骗自己。
并不是不痛了。
只是不去感受。
而思念没有停止，疼痛没有停止。
原来这么多年了他其实没有真的长大。
成熟和长大是两回事。成熟可以学习，而长大需要契机。
他只是把小时候的自己抛下了，连同他的过去、他的孤独、他的伤口、他的无力都留在原地。
而那个被抛下的孩子只是在等。
等那个契机。
也许是一次相遇。
也许是有人轻抚他的头。
也许是一个拥抱。
然后再次拥有。
金睁开眼的时候格瑞还没醒，他盯着眼前人的睡脸看了很久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轻手轻脚起床，洗完脸，把毛巾连同昨晚潮湿的情绪一同拧干，一颗心抖抖拍拍，又放回原位晾起来。
新的一天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拉开窗帘。
回过头笑得明朗。
“格瑞你看！太阳出来了！”
格瑞睁开眼。
男孩站在窗前，身影被太阳笼罩着，融在一片光晕里。
不是万里无云。也不是毫无阴霾。
但依旧是晴天。
是了，金就是这样的。哪怕被大雨狠狠拍打，哪怕狼狈不堪地趴着哭过，也依然会爬起来笑着用自己的方式回击。
哪怕笨拙。
就是这样灿烂得不讲道理。
格瑞还没完全醒，梦呓一样嘟囔了一句。
“啥？海带？什么海带？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“你想喝海带排骨汤？”
“不是……嗯。”
“那我去菜场买菜，你在家等我。”
格瑞看着金雀跃的背影，“等等，我们一起吧。”
"Had I ……"
Had I not seen the sun
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
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
My Wilderness has made
想起一段歌词
即使被耀眼的阳光笼罩到快要消失
我也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活下去